綠柱紅欄間，一條條紅布條纏繞其間，游客小趙舉起相機上下左右調整了半天，取景框里的長廊卻怎么也躲不開橫七豎八的布條；來京旅游的張老先生對京城特有的琉璃瓦情有獨鐘，想要近距離觀賞琉璃墻，誰知一長溜“隔離線”拉開了空間距離，讓眼神不好的老先生只能“望而卻步”。
北海公園西天梵境山門前，一游客在隔離線外觀賞琉璃墻。
記者近日走訪部分公園景區發現，一些古建周邊臨時拉起的“隔離線”越來越多。幾根繩帶，不僅拉遠了觀賞距離，也讓游客鏡頭里的古風古韻有了“違和感”。
如何做到“美美與共”，既保護好古建場景，又滿足沉浸式游覽需求？有專家表示，設置讓游客止步的“隔離線”不能一概而論，別讓沉浸式的文化感受被“隔離線”拉開距離。
現象
隔離線拉遠游客與古建距離
文物古建的安全是不能逾越的紅線，隔離線的設置有其必要性。但有的隔離線設置還是讓游客困惑不已。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現在怎么給攔起來了？”時隔一年多，再次來到天壇公園游覽的李先生發現，在祈年殿東西配殿廊廡下，各有4塊隔離線攔出的“禁入區”，阻擋游客向大殿兩側通行。
“這塊地方為什么不讓走了？”李先生不解隔離線的用意。“是為了禁止商拍”，旁邊一位攝影師說：“東西配殿走廊是拍攝祈年殿的絕佳機位，人站在這里，背后就是祈年殿。沒封閉之前，走廊上人不少。”
李先生說，他不反對園方阻止商拍，“這也是為了維護正常的游園秩序”，但他認為應該有更周到的“不傷眾”方式。“本意只是為了阻止部分游客，但卻讓更多游客跟著‘被禁足’。”
有的隔離線給游客拍照“出難題”，有的隔離線則拉遠了游客與古建的距離。在北海公園西天梵境、靜心齋等熱門區域，隔離線大多搭配“謝絕商拍人員進入”的告示牌，雖然標示清楚，但也有“副作用”。
在西天梵境的山門前，隔離線將游人隔出了約兩米距離，在阻止商拍人員的同時，也讓一些想近距離觀賞精美琉璃墻的游客“望墻興嘆”。“我眼神不好，得探著身子仔細瞧。”一位老年游客直搖頭。
還有的隔離線讓美景打了折扣。頤和園“畫中游”區域因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和眺望湖光山色的觀景位置，近兩年成為一處網紅打卡點。由于該區域山石堆疊，游覽空間狹小，游客一多，通道容易被堵，園方為了防止游客攀爬踩踏山石，就在走廊的立柱間拉起一道又一道隔離線。
頤和園一游客無視隔離線踩踏山石
“就這還不一定管用呢。”現場一名保安告訴記者，此前就有游客不聽勸，冒險爬上山石拍照，結果摔得頭破血流，“還有的游客不走正道，把一塊山石都踩塌了。”
管理：
為阻止商拍也為保護游客安全
記者先后咨詢了天壇公園、北海公園和頤和園的游客服務熱線。
天壇公園工作人員表示，商拍活動對公園的正常游覽秩序造成了干擾，在部分熱門“打卡區”設置隔離線實屬無奈之舉，“不攔起來，就總有商拍人員鉆空子。”
北海公園工作人員則表示，有的隔離線不單純為了禁止商拍，也是為了保護游客安全，“尤其水邊、地勢高或人流密集區域，防止游客落水、摔倒。”
至于隔離線的美觀和協調問題，頤和園工作人員稱，會考慮文物古建的整體風格，做進一步改進。“‘隔離線’是臨時拉起的，主要是為了提醒游客，后期采取什么方式保護游客安全，我們會在不影響文物古建原有風貌的前提下仔細研究。”
天壇公園祈年殿東配殿廊廡下，用隔離線隔出的“禁入區”。
在清華同衡規劃設計研究院文物保護與活化利用分院院長張謹看來，公園里的隔離欄、隔離線這類設置不斷增多，是在文旅熱潮下，公園景區面對古建保護和打卡熱情雙重壓力下的無奈之舉。
“熱門景區的游客量遠超環境承載力，在文化古建核心價值的承載區域，確實需要一定范圍的物理隔離。”張謹舉例，“像故宮太和殿、天壇祈年殿，不進入內部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歷史原狀與真跡非常寶貴，且修復措施有局限性，所以只能以預防性的管控措施為主。”
兼顧游客人身安全是管理方的另一重壓力。北京福茂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張志友律師表示，公園景區是向不特定公眾開放的服務場所，屬于公共場所范疇，民法典規定，管理方對游客的人身安全負有安全保障和風險提示義務。
專家：
分析評估采取不同措施
“近距離觀賞是激發興趣、加深理解的最佳方式，但一些文博場所特別是古建筑，一刀切地設置‘隔離線’，觀眾只能‘遠觀’，無法感受建筑的細節、材質的肌理、空間的氛圍，失去了與文物‘對話’的機會。”張謹說。
張謹建議，文物保護工作者和文博場所管理方應該對文物古建進行科學評估、精密管理，同時運用科技手段，在增強游客體驗的同時，實現文物的長治久安。
首先，科學認定文物古建的價值與健康狀況，不能一概而論。針對文物古建的不同價值區域、不同健康狀況作精準分析與評估，進而采取不同的管控措施。例如，很多文物建筑已經歷了現代修繕，甚至是近幾年的修繕，健康狀況比較良好，并非不可近距離觀賞。
其次，制定更精密的管理措施，不能大而化之。例如，熱門景區分小時段預約，而非整天、半天大時段預約，避免短時間、局部空間內游客過度擁擠，以保護文物古建及游客安全。
第三，避免簡單粗暴處理，充分利用現代科技。隔離線的設置應與文物古建的風格和諧統一，相關告示可通俗易懂，也可幽默風趣；設置數字孿生的文物安全防控系統，針對文物建筑的不同價值區域，設定不同的防控級別，對觸摸、靠近等禁止行為，利用AI技術實現自動預判，自動處理，“無線”警示提醒游客。
記者查詢發現，現行文物保護法規雖然明確了管理方可采取必要合理措施保護文物古建安全，但針對不同等級、場所和材質的文物古建，護欄、隔離線等該如何設置并未做具體規定。值得注意的是，北京市古樹名木護欄設置指南中規定，應遵循非必要不設置、因地因樹施策、最小干預、科學設計、與人友好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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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日報（ID：Beijing_Daily）記者?張宇 實習生 孫俊瑜【轉載請注明來源：北京日報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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