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永生
內需是經濟發展的基本動力。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擴大內需既關系經濟穩定，也關系經濟安全，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戰略之舉。近年來，個別國家揮舞關稅大棒與全球為敵，底氣就在于其擁有全球最大消費市場的優勢，并將消費市場優勢武器化、霸權化。培育消費新的增長點，是有力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需要，也是應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戰略選擇。
商品消費為主向服務消費為主轉變是消費升級的必然趨勢。消費是國民經濟循環的起點和終點，對經濟發展起到基礎性作用。消費按照對象的不同，可分為商品消費和服務消費。商品消費多以滿足功能性需求為主，邊際效用遞減速度較快，如居民不會在短時間內重復購買家電、轎車等耐用消費品。服務消費更強調情感和體驗層面的滿足，邊際遞減效應弱，具有持續升級和重復消費的特性。這種結構性的差異，使得服務消費可以成為支撐消費擴容提質的重要動力源。根據消費經濟發展規律，收入水平的提高和產業結構轉型必然帶來消費結構轉型升級，即以商品消費為主向服務消費為主轉變。當前，我國正處于工業化后期，也是消費結構由商品消費向服務消費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居民消費個性化、多樣化、品質化的升級趨勢日益明顯，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加強烈，消費形態正由商品消費為主向服務消費為主轉變。挖掘服務消費潛力，激發服務消費內生動能，培育服務消費新的增長點，不僅是擴大內需的關鍵舉措，更是穩增長、穩就業、穩市場、穩企業的重要抓手。
服務消費是穩增長的主引擎。從國內生產總值核算角度看，消費、投資、出口被形象地比喻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經濟增長在特定階段可以依賴投資和出口，但大國經濟長期持續增長必須建立在消費的基礎上。近年來，我國服務消費占比不斷提升，與實物商品消費進入平穩增長階段相比，服務消費已成為我國擴大內需的重要方面和主要潛力。在全球范圍內，尤其是發達國家，服務消費已經成為支撐其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從國內看，消費在經濟增長中發揮著基礎性作用，多年來一直是我國經濟增長的主要拉動力。2024年我國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為56.7%，遠高于第二產業的36.5%和第一產業的6.8%。2020——2024年，我國居民服務消費支出年均增長9.6%，增速快于經濟增長4.7個百分點。2024年，我國服務零售額同比增長6.2%，增速高于商品零售額3個百分點；居民人均服務消費支出同比增長7.4%，對人均消費支出增長的貢獻率達63%，服務消費對GDP的貢獻已經逐步超過傳統的商品消費。今年上半年，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5%，其中服務零售額同比增長5.3%，文化娛樂、旅游休閑、體育健身、醫療健康等需求持續擴容，“跟著演藝去旅行”、“跟著賽事去旅行”、假日經濟持續升溫，“蘇超”“谷子經濟”“票根經濟”火爆出圈，帶動內需快速增長，服務消費已成為消費回暖的主動力、拉動經濟增長的主引擎。此外，隨著消費者需求不斷多元化和個性化，服務消費不斷發展，不僅使得服務消費對GDP的貢獻率不斷攀升，也促使經濟結構逐步向服務主導型轉型。這種轉型為經濟穩定增長提供了更加健康的內生動力，避免了過度依賴資源消耗和低端產品生產所帶來的發展不可持續的風險。
服務消費是穩就業的關鍵錨。就業是民生之本，事關人民群眾切身利益，事關國家長治久安，穩就業也位列“四穩”（穩就業、穩企業、穩市場、穩預期）的首位。服務業是我國吸納就業的主體。2024年服務業就業占全社會就業的比重為48.8%，分別高于第一產業、第二產業26.6個百分點、19.8個百分點。從行業特征看，服務消費與生活性服務業密切相關，生活性服務業大多屬于勞動密集型產業，尤其是餐飲住宿、家政服務等生活性服務業，吸納就業能力強，是促進充分就業的“蓄水池”。數字消費、健康管理等新興服務領域則為高技能人才創造就業機會，助力形成多層次就業結構和促進勞動者高質量就業。此外，服務消費具有消費頻次高、乘數效應強、增長可持續等特點，可以說服務消費越活躍，創造的就業崗位就越多，勞動者收入也更趨穩定，進而形成“就業——收入——消費——投資——增長”的良性循環。尤其是隨著制造業智能化趨勢加強，人工智能對就業影響日益加深的背景下，發展服務消費對穩就業更顯重要。此外，當人們的就業穩定、收入增長、生活水平提升時，社會的整體穩定性會得到增強。因此，發展服務消費不僅僅是經濟層面的需求，更是社會穩定的關鍵。
服務消費是穩市場的壓艙石。根據消費經濟發展規律，隨著居民收入水平提升，消費結構通常按“非耐用品——耐用品——服務消費”的規律升級。國際經驗表明，當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時，居民對服務消費的需求會明顯增長，人均GDP在1萬至1.5萬美元時進入快速增長階段，人均GDP超過2萬美元之后服務消費進入相對穩定的平緩上升階段。2019年，我國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服務消費進入快速增長的“起飛區”。當前，我國人均GDP已超過1.3萬美元，居民消費正從生存型向發展型、享受型升級，消費結構正逐步由商品消費主導向服務消費主導轉變。我國人口規模超過14億人，中等收入群體超過4億人且規模還在迅速擴大，無論是存量較大的基礎型服務消費，還是增長空間更大的改善型、新型服務消費，都有廣闊的市場發展空間和前景，服務消費已成為穩市場的“壓艙石”。尤其是在經濟波動或外部沖擊的情況下，服務消費具有較強的抗壓能力，能夠有效穩定市場需求。同時，隨著服務消費的增長，新的服務領域和創新業態也不斷涌現，會進一步推動市場活力的增強。
服務消費是穩企業的助推器。隨著居民收入水平的持續增長，特別是中產階級的崛起，消費者對產品性能和服務的要求越來越高，企業要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占據一席之地，必須不斷創新、不斷提升其服務水平和服務質量，才能贏得更多消費者的青睞和信任。通過創新和提高服務質量，企業不僅能夠成功留住老客戶，還能吸引更多新客戶，進而建立起更為穩固的市場地位，實現企業的可持續發展。第五次全國經濟普查結果顯示，我國從事第三產業活動的經營主體持續增多，活力持續增強，5年間法人單位增加了922.2萬個、增長53.7%。可見，服務消費不僅促進了企業的經營穩定，還增強了企業在市場中的競爭力和活力。
我國服務消費發展空間大潛力足。從服務業發展情況看，發達國家服務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通常保持在70%左右，2024年我國服務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僅為56.7%，還有較大上升空間。從城鎮化推進情況看，發達國家城鎮化率普遍超過80%，2024年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7%，隨著新型城鎮化進程加快，更多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每年會帶動千億級的教育培訓、文化娛樂、居住服務等服務消費新需求。從恩格爾系數看，2024年我國居民恩格爾系數已經降到29.8%，但與發達國家大多小于19%的水平相比還有一定下降空間，釋放出來的消費能力將由文旅體教康樂等服務消費來填補。從服務消費支出看，發達國家居民人均服務消費支出占人均消費支出的比重通常保持在60%以上，2024年我國居民人均服務消費支出占人均消費支出的比重為46.1%，同樣有較大上升空間。從中等收入群體看，該群體是中高端商品和服務的消費主體。我國擁有世界上規模最大的中等收入群體，預計到2035年該群體規模將達到8億人，其間我國服務消費也會呈現“井噴式”增長?？梢钥闯?，當前我國已進入服務消費發展擴容提質的“黃金期”，必須因勢利導抓住機遇將服務消費的巨大潛力轉化為強勁的消費動力，推動我國由消費大國向消費強國轉型，提高我國在全球市場競爭格局中的話語權和主動權。
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發展服務業和服務消費。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堅定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把擴大內需作為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關鍵著力點，密集出臺一系列促進服務業和服務消費發展的政策措施，服務業和服務消費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2015年11月，國辦印發《關于加快發展生活性服務業促進消費結構升級的指導意見》，提出要推動生活性服務業便利化、精細化、品質化發展。2022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提出全面提升消費服務質量。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提出積極發展服務消費，持續釋放服務消費潛力。2024年8月，國務院發布《關于促進服務消費高質量發展的意見》，對促進服務消費作了頂層設計，要求著力提升服務品質、豐富消費場景、優化消費環境，以創新激發服務消費內生動能，培育服務消費新增長點，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力支撐。2025年3月，中辦、國辦發布《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把“服務消費提質惠民行動”作為提振消費的一項重要工作。此外，針對文化、旅游、體育、健康、養老、育幼等領域，國家也出臺專項政策給予支持。可以看出，隨著消費者對服務需求的不斷增加，政策也逐步從單純的供給端調整轉向更加注重需求端挖掘，政策支持也更加具體化，極大地促進了相關服務行業的快速發展。
充分釋放服務消費潛力并將其轉化為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近年來，隨著促進服務消費系列政策效應的不斷釋放，我國服務消費發展質量和效益不斷提升，但服務消費發展仍面臨一些痛點、難點、堵點，突出表現在服務消費高質量供給不充分、有效需求不足、消費環境亟待優化等方面，這些短板弱項制約了服務消費的擴容提質。進一步推動服務消費擴容提質，必須把握消費結構升級方向，在供給、需求和市場層面協同發力，切實讓消費者敢消費、能消費、愿消費。
在供給側，分類施策優化消費供給。我國人口規模巨大，不同人群對服務消費的需求日益細分，需聚焦不同群體服務消費訴求，不斷完善支持家政服務消費、旅游消費、數字消費、體育消費等領域支持政策，打好產業發展與公共服務政策“組合拳”。引導服務業企業針對細分行業和具體場景打造特色服務產品，尤其要圍繞“Z世代”、銀發經濟、一老一少等群體的消費需求精準發力，通過創新消費場景與消費模式，更好滿足消費者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差異化的需求。完善服務消費市場準入，規范清理市場準入隱性壁壘，減少不必要行政審批。擴大服務業開放，吸引更多海外優質服務和品牌進入我國市場。適應消費升級趨勢，擴大文化旅游體育消費，提供多層次健康養老托育托幼服務，推動家政服務擴容提質，讓更多居民享有“家門口”“樓底下”的便民服務。促進“人工智能+消費”發展，不斷打造新業態、新場景，促進數智融合、多業態聚合、多場景交融，為服務消費注入新動能，為消費者創造更多選擇。以品牌、標準、質量為引領，加強服務領域標準化、規范化、品牌化建設，增強自主品牌的國內外知名度和影響力，引導高端服務消費回流。
在需求側，多措并舉增強消費信心。把“投資于物”與“投資于人”更好結合起來，健全民生領域財政支出增速快于財政支出整體增速的長效機制，加大民生和消費領域投資。從就業、收入分配、社會保障等關鍵環節和重點領域入手，堅持分類施策，增進民生福祉。加大穩就業政策實施力度，強化減負穩崗、擴崗激勵、創業支持和人崗匹配等政策舉措，推動實現高質量充分就業。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圍繞“提低、擴中”，多渠道增加居民收入，壯大中等收入群體。完善稅收、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等再分配調節機制，降低家庭預防性儲蓄需求，努力讓消費者消費底氣更足、預期更穩、信心更強。加快建立多主體供給、多渠道保障、租購并舉的住房制度，降低住房消費對服務消費的擠出效應。推動“以舊換新”政策向服務消費領域拓展，釋放服務消費潛力。保障服務消費“時間”供給，落實帶薪休假制度，探索實行彈性、錯峰休假，讓消費者有閑暇時間進行消費。廣泛聽取和吸納經營主體與消費者意見，盡快清理消費領域不合理或不合時宜的限制措施，更好地促進服務消費發展。
在市場側，多管齊下優化消費環境。消費環境決定了消費行為發生的便捷性、安全性和舒適性，改善服務消費環境對于提升服務消費市場活力具有關鍵性作用。營造良好的消費環境，既要加強交通、通信、物流等消費基礎設施建設，改善服務消費“硬”環境；更要加強服務行業監管，維護消費者權益，改善服務消費“軟”環境。更大力度支持“兩重”項目，擴大消費基礎設施、消費服務功能提升類、消費新業態新模式的有效投資，促進服務消費“補短板、增后勁”。營造良好營商環境，規范涉企行政檢查，有事必應、無事不擾，推行柔性執法，減少對經營主體正常生產經營活動的干擾，讓企業能夠將更多精力投入生產經營。制定修訂服務消費相關標準，推動經營者自主承諾、誠信經營，引導服務企業提升產品品質、優質優價、合理漲價，防范服務消費領域出現“內卷式”競爭，推動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溫和回升。加強服務行業監管，推動形成公開的消費者權益保護事項清單，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對侵害消費者利益零容忍。嚴厲打擊虛假宣傳、網絡欺詐、泄露信息等行為，讓服務消費更加放心和舒心。完善消費者投訴和糾紛解決機制，暢通消費者投訴和維權渠道，優化消費糾紛解決流程與反饋機制，讓消費者維權更便捷、更省心。建立完善消費投訴信息公示制度，探索惡意索賠處置工作機制，打擊以投訴舉報為名的敲詐勒索行為，維護經營者合法權益。
（作者系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產業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副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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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分釋放服務消費潛力并將其轉化為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